现在是冬行春令,山上的映山红又开了。秋天太干燥,小孩子脾胃运化弱,产生津液能力差就会咳,吃点秋梨膏润肺会好很多,大人小孩都可以喝。
去年因为干旱山上水库里的水都放干了,山下小河也断水了,村民只能靠消防车从县城里运水,山下的水随着季节变化而变化,碰到雨多水就多,碰到干旱水就少。但是山上的泉水一点都不受影响,泉水潺潺,不大不小,不增不减。村长喝的是源头的水,近本源就不会受限。不增不减”你是否有所悟呢?彼是莫得其偶,谓之道枢。枢始得其环中,以应无穷。
今天分享的是《南华经·齐物论》之八的内容。
正 文

瞿鹊子问乎长梧子曰:“吾闻诸夫子:‘圣人不从事于务,不就利,不违害,不喜求,不缘道,无谓有谓,有谓无谓,而游乎尘垢之外。’夫子以为孟浪之言,而我以为妙道之行也。吾子以为奚若?”
长梧子曰:“是黄帝之所听荧也,而丘也何足以知之!且汝亦大早计,见卵而求时夜,见弹而求鸮炙。予尝为汝妄言之,汝以妄听之。奚旁日月,挟宇宙,为其脗合,置其滑涽,以隶相尊。众人役役,圣人愚芚,参万岁而一成纯。万物尽然,而以是相蕴。予恶乎知悦生之非惑邪!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!”
《南华经》用的是正儿八经的文言文,文言文难念,并且从字面上理解,也会觉得太难了。文字不是障碍,要理解文字背后的精髓,文字本身不重要,重要的是文字背后所表达的内容。文字如盒子,盒子本身不重要,重要的是盒子里面装的东西。
“瞿鹊子问乎长梧子”,《南华经》里面作者造了很多人名,就像《西游记》里的妖怪有各种各样的名字一样,名字背后有意义。你能说出《西游记》里多少个妖怪的名字?大家最熟悉的奔波儿灞与灞波儿奔、精细鬼与伶俐虫,还有小钻风、有来有去。
长梧子和瞿鹊子的区别:瞿鹊子是只鸟,就是鲲与鹏。代表没有出圈的人,没有了悟法性,只在法相上做文章,心外求法之人。
什么是法性?什么是法相?法相就是种种世间相:山河大地,我相、人相、众生相,一切相。法性即相的本质。万法唯识,心如工画师。法性由心念所生,是起心动念造出来的,本质是念。
《西游记》里孙悟空特别喜欢自称“外公”(外来主人公,不识自性)。你不认自家主人公,认外面的相,学心外求法的东西,孙悟空就说:“我是你外公”。说明这人还没入道,还在相上打转,还是鲲鹏,是瞿鹊子。
长梧子,“梧”通“吾”(我),是“本我”,也是“道”。长梧子即得了妙道、妙法、长养圣道、明心见性,是出圈的人,游乎尘垢、四海之外。
瞿鹊子和长梧子是两类人:一个代表迷人,一个代表觉悟之人。本文说的是这两类人的对话,不具体指哪个人。
而游乎尘垢之外。”
吾闻诸夫子,古人称圣人为夫子,比如孔子称夫子。诸夫子就是像孔子这样的圣贤。
圣人不从事于务,表面意思是真正的圣人不做世间的俗事。其实圣人才是真正接地气的,干的都是世间事,菩萨六道出入生死干的都是世间事。那么,此处的圣人不从事与务该怎么理解呢?是圣人虽然也从事世间的事,都不劳心的,因为心是空的,无我,更不存在我从事过什么事务。
不就利,不追求名利,看到什么对我有利就攀附。
不违害,没有躲避灾害的心,真正了达诸法空相之后该死就死了。
不就利,不违害,利和害平衡是圣人的境界。在圣人眼里利有可能成害,世间争名夺利“与物相刃相磨”,利是锋利的“利”,你以为得了“利”,最终却被“利”割伤。以前爷爷奶奶辈没钱都能寿终正寝,从父母这一辈开始都有钱了,反而遍体鳞伤。伤是怎么来的?被“利”割伤的。圣人知道祸福相依,所以他不就“利”,对有利益的事无动于衷。
感觉好不一定是好事,感觉坏不一定是坏事。很多时候在坏事里,通过逆缘反思、成长,吃了一小堑,长一大智慧,太值了。制造障碍的人是来成就我们的。喜欢听花言巧语,天天被马屁拍上天的人,结果掉下来被摔死。
不喜求,不求结果,凡事随缘。一切法空,结果也是空,所有的结果都是无花果。圣人没有喜求,凡人以为要达到某个境界,要修御剑飞行、御风飞行、要出阳神、修七十二变、等等,都是喜求。像孙悟空一样,开始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,远渡重洋求道,目的只有一个:想得长生。
有一天须菩提准备教他一些功夫,
祖师:“此既识妙音,我且问你,你到洞中多少时了?” 悟空:“弟子本来懵懂,不知多少时节。只记得灶下无火,常去后山打柴,见一山好桃树,我在那里吃了七次饱桃矣。” 祖师:“那山唤名烂桃山。你既吃七次,想是七年了,你今要从我学些什么道?”
悟空在山里待了七年就做“洒扫进退”,给师傅端端茶、倒倒水,去柴火房劈柴烧水做饭,待人接物,在日常里磨练心性。
为什么刚开始须菩提没有教孙悟空修道,反而让他做日常起居?因为他刚开始求道的心太急迫了,认为“道”是个实体,有几斤几两重。所以须菩提让他磨练心性,整到没有“求道”的心,连“道”这个名字都没了,再教修道,才能真得道。
但凡求道太着急,一修就着魔,一修就成魔。唐僧认为经在西天,着急去取经,经过双叉岭两界山(遇到特处士跟寅将军那一回),寅时天不亮就起来走(卯时天亮),行了个无明的道,结果掉到妖怪洞里,得太白金星搭救,太白金星是启明星,等到“启明”再走。佛家讲:不识自性,学法无益。第一步先“明心见性”、先“启明”。摸黑不知行“道”就如盲人摸象,摸着石头过河。
须菩提问:“你想学什么?”
悟空:“但凭师尊教诲,只是有些道气儿,弟子便就学了。”
师傅教我什么我就学什么,你看他挺聪明的。
祖师:“我教你个‘术’字门中之道,如何?”
悟空:“术门之道怎么说?”
祖师:“术字门中,乃是些请仙扶鸾,问卜揲蓍,能知趋吉避凶之理。”
悟空:“似这般可得长生么?”
祖师:“不能!不能!”
悟空:“不学!不学!”
祖师:“教你‘流’字门中之道,如何?” 悟空又问:“流字门中,是甚义理?” 祖师:“流字门中,乃是儒家、释家、道家、阴阳家、墨家、医家,或看经,或念佛,并朝真降圣之类。” 悟空:“似这般可得长生么?” 祖师:“若要长生,也似‘壁里安柱’。” 悟空:“师父,我是个老实人,不晓得打市语。怎么谓之‘壁里安柱’?” 祖师:“人家盖房,欲图坚固,将墙壁之间,立一顶柱,有日大厦将颓,他必朽矣。” 悟空:“据此说,也不长久。不学!不学!”
祖师:“教你‘静’字门中之道,如何?”
悟空:“静字门中,是甚正果?”
祖师:“此是修粮守谷,清静无为,参禅打坐,戒语持斋,或睡功,或立功,并入定坐关之类。”
悟空:“这般也能长生么?”
祖师:“也似‘窑头土坯’。”
悟空笑道:“师父果有些滴㳠。一行说我不会打市语。怎么谓之‘窑头土坯’?”
祖师:“就如那窑头上,造成砖瓦之坯,虽已成形,尚未经水火煅炼,一朝大雨滂沱,他必滥矣。”
悟空:“也不长远。不学!不学!”
祖师:“教你‘动’字门中之道,如何?” 悟空:“动门之道,却又怎么?” 祖师:“此是有为有作,采阴补阳,攀弓踏弩,摩脐过气,用方炮制,烧茅打鼎,进红铅,炼秋石,并服妇乳之类。” 悟空:“似这等也得长生么?” 祖师:“此欲长生,亦如‘水中捞月’。” 悟空:“师父又来了!怎么叫做‘水中捞月’?” 祖师:“月在长空,水中有影,虽然看见,只是无捞摸处,到底只成空耳。” 悟空:“也不学!不学!”
悟空这也不学那也不学,后来须菩提打了他。悟空不学正是那些旁门左道不应修学,梦幻中修出个泡影,聪明的悟空不会学那些幺蛾子。所以须菩提让他从后门进来,秘密传道。悟空刚开始想求“长生不老”,让自己解脱,后来学到本事,阎王老子也管不了,再后来大闹天宫,闯下大祸。
刚开始学佛、学道、学儒,有没有“喜求”?求往生、求福报、求成佛,百分之九十九的学佛修道,都是想求个结果的“喜求”,不知道无修无证无住。有所得,是住在相上,心外求法。最后,贪求长生,贪求感应,贪求神通者无不是鬼窟窿里做伙计!
不缘道,不缘是不攀缘。不攀缘什么?要得道,开始修行都是奔“有求”去,这是一个过程。我刚开始也是奔“有求”,后来慢慢迷途知返,才知道无修无证无住。一无所得,故修般若波罗蜜多。所有那些妄心:成就的心、功德的心、度人的心、自我膨胀的心、傲慢的心,都平了、息掉了。
“无谓有谓”什么是无谓?谓是言说,无谓就是无所说,有谓是有为法。圣人不跟你兜圈子、说废话,不说有为法。问禅宗祖师什么是佛?他不会解释:佛怎么开天眼、佛是什么相。他会攮你一下、打你一拳,疼的就是佛;点根香,能闻香的就是佛;吃饭时,能品味的就是佛。若再问,他说你就是,我也是。若再问,马上上棒槌:“让你说废话!让你问废话!”明白人,不讲废话,有谓就是废话。“无谓有谓”,就是不跟你说废话。本来不可言说的道,你非得问个明白,但有言说都无实意。
“有谓无谓”,有谓,就是有所言说。圣人就算有所言说,不会把说的话当回事,是妄说,是梦中说梦。
佛陀说了四十九年法,说法叫“有谓”。佛陀说:“若人言:‘如来有所说法’即为谤佛”。佛陀不认为自己说过法,就算是说过也是无所言说,跟没说一样。因为说的话依然是废话,不是真正的法。这里“有所说法”,说的是法相,不是法性,不是自性不是本体的法。“法性”是离语言离文字、不可思不可议、六根(眼耳鼻舌身意)都接触不到的。佛陀讲了四十九年的“有谓法”都是手指向的月亮 “无谓有谓,有谓无谓”,绕来绕去,很难看懂。
“圣人不从事于务,不就利,不违害,不喜求,不缘道,无谓有谓,有谓无谓”,这就是圣人的境界。
“而游乎尘垢之外”,心性不染尘,出淤泥而不染。不是跑到外太空、跑到西方极乐世界、出六道就游乎尘垢之外了,而是“当体即空”。六根在六道里面,却一尘不染,“无法可生亦无法可灭,不增不减,不垢不净”。
六祖慧能大师作的偈语:“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,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。”他悟到了无一物、无一法可得,心当下就游乎尘垢之外了,不被染著,像虚空一样。虚空来什么色映什么色,红来映红,绿来映绿,没有颜色也不会染成任何一种颜色。圣人的心就如虚空一样,用心若镜。

吾子以为奚若?
夫子以为孟浪之言。夫子是对人的尊称,孟浪之言是往而不返、大话连篇没有边际,让人摸不着头脑,就像平时说的:“你这个人说话真没边”。孟通梦,孟浪之言即是梦话。
而我以为妙道之行也,但我以孟浪之言为妙道。
吾子以为奚若?我想听听您是怎么理解的?想听听长梧子对这句话的理解。
而丘也何足以知之!
此境界黄帝都不是太能听明白,何况是孔丘?他能听明白,能达到此境界,了知其中玄机吗?
见弹而求鸮(xiāo)炙。
且汝亦大早计。长梧子说瞿鹊子求道太心急了。
村长看世间有很多鲲鹏,要赶紧打坐、赶紧修、赶紧了生死、赶紧念佛往生、赶紧消业障、赶紧修功德,太心急了!不知道真正的功德都是不劳而获的事情。
见卵而求时夜,见弹而求鸮(xiāo)炙。一见鸡蛋就想孵出小鸡,一见弹弓就想把鸟打下来烤肉吃。好比很多学佛人说,一旦“明心见性”,就即身成佛,就能解脱、有神通、或得什么东西,其实都不是。
理则顿悟,乘悟并消;事非顿除,因次第尽。(《楞严经》卷十)不是说明心见性,当下就解脱了,跟凡夫一样,该烦恼一样烦恼。顿悟了,还要在事上慢慢修,跟众生打交道,对境练心,因次第尽,一关一关的过。《逍遥游》看明白了,见到了藐姑射山四神人,就能游乎四海之外吗?不可能!虽然明心见性开悟了,知道因地修行的法门了,得首楞严三昧、得般若波罗蜜多,不代表成果地佛,仍是凡夫,仍需漫长过程才能消掉业障,好比找到金矿还要去挖掘、提纯,才能得到金子。
明白道理,若不真正去修就跟没明白一样,“如人说食,终不能饱”,看见饭不去吃,光在那说“好吃,好香,这饭色香俱全!”是不能填饱肚子的,不对境练心、不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”仍是一块顽石,不是宝玉。
若理未悟,好比你要来村长家,却不知道在哪儿,在地球上来回的走,什么时候能走到我家?这叫盲行,因地不正果招迂曲。就像无头苍蝇一样没方向到处乱撞,撞到头破血流也撞不开。
予尝为女妄言之,女亦妄听之。
所有能说的法都是法相,不是法性;能说的道都是“可道”、“非常道”,不是最终的道体。所以我(指长梧子)妄言之,你(指瞿鹊子)妄听之,我说的也是有谓无谓,你也就随便听听,看根性和缘分,能明白就明白,不明白就拉倒。
奚旁日月,挟宇宙,为其脗(wěn)合。
“奚旁日月,挟宇宙”是说修行所达境界超凡脱俗,佛经言:“须焰摩天(夜摩天)人超于日月光明,自身自有光明。”越往上境界越高,乃至能把握整个宇宙运转。
“为其脗(wěn)合”指能与天地大道相吻合,即与天地、宇宙同寿,类似《西游记》地仙之祖镇元子,圣号“与世同君”,天地能运转多长时间他就能活多长时间,天地灭他才灭。
《文殊师利说般若经》有段佛与文殊的对话:文殊师利言:“若如是说,如来不思议,凡夫亦不思议。今无数诸佛求于涅槃,徒自疲劳。何以故?不思议法即是涅槃,等无异故。
这里说其实不需要你强制的与道吻合的,因为自己本就是道。不需要入涅槃,因为本就在涅槃中。诸修行人不知道本就是住涅槃,在真涅槃中再求个假涅槃,那就是折腾。
置其滑涽,以隶相尊。众人役役。
“滑涽”就是混沌(这里的混沌,指“大块噫气”中的“大块”),混沌一炁、一体真如,即道。非一非异、非南非北、非生非灭、非增非减、这个那个,一切“相”背后的“道”为“混沌”。
“置其滑涽”指心行契合根本大道。时时刻刻处于一种葆光的状态。这一种看似混沌的状态,恰恰是入不二法门,因为心性一如,万物一如了。齐物了。
“以隶相尊”~以超脱在相上的粘滞与解脱。
“置其滑涽,以隶相尊”大致的意思就是不要本末倒置,好好修根本大道,别心外求法,放着打火机不要,偏要钻木取火。俗话称“天堂有路你不走,地狱无门你偏要闯”。
“众人役役”指心外求法的修行人没有真正的明白诸法空相,因而为物所役,不能真正“游乎尘垢之外”。
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!
“圣人愚芚(chūn),参万岁而一成纯。”圣人没有“心外求法”的人精明,“俗人昭昭,我独昏昏。”圣人很愚钝,不修、也不求。圣人参万岁,参了很久,去参根本的道。突然有一天,一念合真修,一念得正道,身心当下就解脱。不在相上求,不向外求,只去参透它,一参透就像蝉变成知了一样,一鸣惊人,身心脱落了,知见了了,整个生死都了了。开悟一刹,明白一刹,一灯照亮万年暗。
圣人愚钝吗?不愚钝。他不从相下手,从心性下手。“参万岁而一成纯”就是识得本心,不从外求了。
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?
这一段是《齐物论》真正的论点,刚开始告诉你如何是齐物,到最后才让你知道一场生死就如同大梦,本篇的最后是庄周梦蝶。我们都在梦中,没有实法可得。
梦哭泣者,旦而田猎。
“梦饮酒者,旦而哭泣”,晚上在梦里饮酒作乐、酩酊大醉,花天酒地,酒林肉池开心得不得了,早上起来发现还得去干活,感觉生活太苦了。
“梦哭泣者,旦而田猎”,晚上做了很苦的梦,梦里很伤心,但是他白天又出去打猎游玩,过着很快活的日子。
《列子·周穆王》里面也提到:一个穷人白天干苦活非常累,但是他晚上做梦当了一晚上皇帝,第二天起来继续干苦力。另一个人白天当皇帝,晚上梦里做别人的仆人。这两个人有区别吗?一个白天当皇帝,一个晚上当皇帝,一个白天很苦,一个晚上很苦,这两个有没有区别?哪一个是真苦力,哪个是真皇帝?
如果是你,你愿意白天做皇帝还是晚上做苦力,或者白天做苦力晚上做皇帝?这又涉及到朝三暮四的话题了。
梦之中又占其梦焉,觉而后知其梦也。
白天是梦,晚上也是梦,两个都是梦。白日叫白日梦;晚上梦叫迷梦。
“方其梦也,不知其梦也”,方其梦,就是被困在梦里面,不知道在做梦。知道自己在做梦,梦就醒了。
你知道你在做梦吗?你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吗?你知道这个梦什么时候开始的吗?
没有人知道是怎么掉到梦境里的。如果知道,就是圣人,叫“生而神明”,生下来神就是明的,不昏昧,就像大菩萨入胎都不迷,怎么生出来的也清清楚楚。但是我们都不知道,依然在梦境里,如梦如幻。苏轼有一首诗:“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缘身在此山中”。
不但困在梦里,然后梦之中又占其梦也。不但不知道自己在做梦,还在梦中说梦,这就是梦中又占其梦,白居易《读禅经》中说“梦中说梦两重虚”。

读禅经
[唐]白居易
村长说昨天做了一个梦,梦中说梦两重都虚,两个梦都是虚。现在跟你说这些,其实是我姑妄说之,汝亦姑妄听之,现在说的是梦话,不要把梦话当真了,梦话可能成真吗?妄言就是梦话。
“觉而后知其梦也”。梦突然醒了,才知道做了一个梦,不觉永远不知道是梦。什么是觉?当下知道在梦中不取相分别就是觉,当下就已经明白了生死这是一场梦,不是死了之后,投生到天界了、阿弥陀佛那才叫觉。
“理则顿悟”。直下承担,当下觉悟、顿悟,真正明白,所有的妄心都会停。不再猴子捞月、捕风捉影;不再修个什么禅定、法门、解脱,这些都是徒劳无功的。因为诸法如幻,既然是幻,也不存在有真束缚身心的绳索,既然没有束缚也不需要解脱。
《西游记》第八回刚开始就说,“试问禅关,参求无数,往往到头虚老。磨砖作镜,积雪为粮,迷了几多年少?”
修几十年修得发白面皱,不开悟,智慧不开一样迷。识不破源流,找不到桃花源,迷在相上,骑驴找驴,看谁还在找驴。踏破铁鞋无觅处,却不知得来全不费工夫。
而愚者自以为觉,窃窃然知之。
“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”恍然大悟,明心见性称为大觉。只有真正明心见性、真正觉悟,才能知道这是一场春秋大梦:原来在梦里结婚生子、爱恨情仇。且有大梦,才有大觉,梦叫迷,如果没有迷也没有觉。
“而愚者自以为觉”愚蠢的人不知道自己在梦里,认为很清醒知道自己修什么(圆的是哪个道,求的是哪个法)。却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说梦,在梦里妄想颠倒。
现代人,不但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,知道哪个医院好,哪个医生好,该吃什么药,血糖高该吃什么,血压高该吃什么,哪个地方药卖的便宜。个个都觉得自己很清楚,学了某一门知识,就认为自己是这行、那行的专家,讲得头头是道。是真的清楚吗?这些都是“小知间间”。自己钻到牛角尖里了,越钻越小,连回头、转身的空隙都没有,如果真的很清楚,又怎么会死在里面呢?
在村长看来,是非常迷的,是在造生死业。但在他们看来,觉得村长很迷,吊儿郎当,一问三不知,问村长糖尿病怎么治?不知道;让村长给看个片子,什么指标超了,也不会看;他们明白的我都不明白。他们肯定会觉得,还懂中医呢?学什么呀,什么都不懂。村长知道什么都不懂,所以才学习圣人智慧,让自己不那么傻、那么迷,
“窃窃然知之”这个“知”不是“大知”,是窃窃然知之,像贼一样,窃就是贼。在世间做江洋大盗、做贼寇,知道的全都是窃贼的东西,不是大道的东西,都是用所知做害人精、做害死众生的怨贼。
是其言也,其名为吊诡。
“君乎、牧乎!’固哉!”君是君王,牧是大臣,这个时代的君王和大臣都一样,都是在梦里做皇帝、做宰相。
“丘也与汝,皆梦也”孔丘跟你也一样,都在梦里边,都在迷。
“予谓汝梦亦梦也”意思是我说的也是梦话,你和孔丘在做梦这件事依然是梦,也不要太当真。
“是其言也”就是这个样子。也就是刚才说的这段话。
“其名为吊诡”这句话很诡异,梦人觉得:我很清醒,掐我会疼,怎么会在做梦呢?我看得、听得都是真真的,怎么是在做梦呢?村长平常的那些言论,在世人听来都是吊诡之言,匪夷所思。
佛陀说的大乘法难信难解,难信是因为一切法无生,诸相非相。难解是因为要用有为的文字去解释无为的大道,言语道断。
吊诡的话是让人很难接受的,如果你跟卖菜卖葱的大娘、补鞋的老大爷说这些,他肯定抽你两鞋底子,觉得你是神经病。
是旦暮遇之也!
长梧子最后总结:万世之后而一遇(大圣)知其解者,万世之后就是后世,如果有一个人能真正明白我说的话,不是吊诡的话,是真话。
他说是“旦暮遇之也!”早晚的事。其实是破时间相,既然在梦里面,梦里没有时间相。万世也只是一刹那。佛经里面说,过去心、现在心、未来心不可得,时间相也是假的。
村长有一次做梦,感觉在梦里过了好几年。还有一次梦到我这一辈子都过完了,死后跑到天上跟天官交差,他们在吃饭。我说:“太累了,想休息请假一周,不想再去度人。”他们说:“好!允许你请一周假。”然后我往那一躺,就想:天上一天,地下一千年,我请一周假,地上会过去几千年,这几千年就没人讲正法正道。我说:“我不能休息,还得去度人!”因为这一念,梦就醒了。
这个梦我过了两世,其实就是一刹那。可能你在上一层梦醒,对梦中的你来说过了一辈子,对他来说其实是一刹那,可能只是打了个盹。《西游记》里太上老君的青牛下凡那一回,天上烧火的童子睡了几天,地下几百年就过去了。时间也是幻相,时间相是假的,是一场梦,梦是没有时间相。庄子叫无古今:无古无今。就是个幻象,古今是一个概念。佛陀说时间是虚妄的、假的,佛经讲过去、现在、未来三心不可得,过去现在未来,都是幻相,是意识产生的一个概念,如果没有意识,过去、现在、未来就不存在。
所有的佛菩萨都在讲这个东西,当下不住,念念不住,没有一个当下能立得住。跟放电影一样,没有一帧画面是不动的。如果画面不动,你看到就是静止的图像,但是我们看到是动态的,没有一幅画面是静止的。所以没有当下可住,当下是方生方死的,一出生就死掉了、一生就灭了。
当下只是一个名,感觉有当下,但当下又不住,刹那变成过去;没有当下,没有过去,也没有未来。方生方死,方死方生。我们看到的相都是生灭相。如果相不生不灭,就看不到了。
你们通过手机看到村长在动,是因为手机每秒几十次很流畅的刷屏,所以你看到的其实是连续不断的生灭相,刷屏越快越流畅。我们这个世界的刷屏是一念中有九十刹那,一刹那经九百生灭。这个速度怎么能觉察得出来呢?我们看每秒24帧的电影画面都觉得它是连续的,情绪都会被带着走。
人们觉察不到念是怎么起来的,只能觉察到念起来的时候,是痛苦、还是欢乐。“色受想行识”五蕴里“色受想”是能觉察到的,后面的行蕴就觉察不到,觉察不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;头发、指甲在生长;细胞无时无刻不在迭代更新。行蕴都觉察不到,就更别说识蕴了。心静到什么程度才能觉察到行蕴?定到什么程度才能觉察到识蕴呢?
《齐物论》在此就引出了“这个世界是个梦”。大家都活在梦境里,在猴子捞月,在捕风捉影《南华经》跟佛经说的是一回事。
《金刚经》讲:“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”。用不同的语言,不同的方式在讲无为道。圣人无二心,内涵是一样的。都是让人们顺着手指看到月亮,不从外求,识得本心。
《庄子复原本》版本里面没有“大圣”两个字,可能是后来人加的,万世之后而一遇知其解者,不是“一遇大圣”。对于佛经来说,庄子讲这类东西太简单了,不需要是遇大圣人才能理解,大家都能理解。
– 未完待续